第四十四章 偶遇小精灵
“鞋垫？”
巴哥奔愣神好久，才想起丁忍师兄让自己塞到鞋里那双满是豆豉味儿的白格红布臭鞋垫。
“师父，您下次进入我大脑前能不能先敲门？”
“好，下次我先发三个咚过来。”
“三个咚？”
“咚咚咚。”
“呃，我的意思是，您能不能在未经他人允许的情况下，做到不随便偷窥别人的想法？”
“没别人，能跟我交流的全是我徒弟。”
“您还真没把徒弟当外人，不过，偷窥总是不好的吧？”
“没偷窥，你们的执念太强，频繁发送到师父这儿，想不搭理都难。我只是偶尔回应一下罢了，平时都装作没听见。比如甲乙丙忍就总惦记着我屁股下那些俗物。”
“啥叫我们总惦记着？您老别趁我们扫地时偷吃就成！”乙忍忿忿的声音立即传来。
“咦，乙忍师兄，你怎么也在？”
“我们一直都在呢，现场直播。”甲忍懒洋洋道。
“你几个还不快去扫地！”声音顿了顿，继续道，“看来单聊模式还是不靠谱，收女徒弟了，加密功能也该启用了。这样，日后大家需要呼叫谁，直接按住胸口默念对方法号，比如甲忍，丁忍，戊忍。如果群呼，就叫‘都忍’。”
“那师父您呢，我们不按住喊师父，您还会偷听么？”丙忍怼道。
“咳咳，作为师父，必须有管理员权限啊！好吧，我保证，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听你们絮叨。”
“嘁~”
“还愣着干啥，扫地去！”
巴哥奔扫了一眼临鸾，24557，看来闲聊有益转移注意力并非一句空话。
“这样不行，两万多次，跳到天黑都完不成。可以试着加速，只需脑海里渴望更快一点，再快一点。”
“快一点。”
心念一动，步频顿时提升了一倍，之前缓慢变化的数字开始如潺潺小溪般流动起来。
“再快一点。”
唰唰唰唰，感觉自己不像在草间跳，更像在草上飞。这应该就是蚂蚱们的日常吧？
“再快一点！”
咻咻咻咻，刚才多少还能觉察到脚尖点地的快感，现在完全如履平地，不对，如登云梯。那些武林高手踏空而行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
“还敢更快么？”
哒哒哒哒，大腿犹如灌满弹药的机枪，小腿仿似怒射而出的子弹。枪管早已火红发烫，踏空的感觉却变得踏实，确切地说，如踏蚕丝，如擦水面，如踩皂泡。
“更快？”
双腿失去知觉。
一般失去知觉便是濒临崩溃的前兆。
果然，只觉身体骤然紧缩，弯成超薄的弓形，腰肌与腹肌全都挤压到膝盖两侧，只觉每一粒肌肉都像被高度压缩的钢珠，即将从高压气枪中激射而出。
哗~~~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一下，自己已经从三分之一的位置直射到头。
哗~~~
这次更离谱，从头到尾。
哗~~~
临鸾上的数字像被瀑布冲刷一般断崖式的往下掉。
此时的脑海反倒出奇的安静，一幅半静态画面，那是一座瓦房，外面下着暴雨，屋檐上挂着一道雨幕，雨幕后隐约可见爷爷搭的葡萄藤跟奶奶种的丝瓜秧。那道低矮的赭红色砖墙，以及墙外路人急匆匆湿漉漉的半个脑袋。
耳坠发出轻微震动，巴哥奔勉力抬手捏住。
“慢！”
丁忍师兄？
这个字犹如一句咒语，失控的脚步骤然减速。
“再慢！”
脚步恢复到登云梯的水平。
再无声音传出，巴哥奔渐渐松开手指，就在手臂耷拉下去的一刹那，心脏咚咚咚咚恢复跳动，血液以飞快的速度冲刷着苍白的指尖与趾尖，灵魂重又落回体内。
紧闭双眼，匀速往返，任由十二经脉突突跳动不止，任由血管在柔嫩的皮肤上勾勒出江河运行图，任由山川绿得发蓝，任由河流红到发紫。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后背刷地一凉，一股冷汗由脖颈直泻到尾椎，手脚冰冷透骨，犹如刚练完寒冰掌。头脑却猛地清醒过来，心脏也恢复了自然的频率，上臂、下臂、大腿、小腿外侧全是汗，而内侧却像被手掌脚掌传染一般，苍凉一片，冰彻骨髓。
浑身颤抖起来，却不似平日的左右微颤，而是上半身逆时针旋转72度，再顺时针旋转144度的快速简谐振动。
想象一下，以如此高速在草地间跳跃，一边跳还一边剧烈扭动，是一副多么怪诞的画面。
耳坠再次震动，立即伸手捏住。
“别担心。”
别担心？现在的自己完全无法分心去担心，一心只想控制自己。
当然，失控是常态，自己早已习惯，可之前的失控至多不过是上上下下蹦来跳去，亦或抓耳挠腮，龇牙咧嘴，却从未出现过如此极端，如此癫狂的举动。
难道，这具平日难以操控的皮囊，就快彻底沦为废品？
与其这样，不如彻底旋转起来，像旋风小子一般转着走，会不会很酷？
心念及此，扭曲跃进的身体仿佛突然接通电源，疾速旋转起来。
那个巨岩上的梦的碎片突然出现在脑海，跟掷红鸟一起跳着山羊的室友们，憨态可掬的貔貅，还有滑翔翼。
是的，既然没疯过，不如疯一场！
嘴里不自觉的大叫起来，WooHoo~~~
隐藏在抛林内的滑翔翼骤然弹出，用力一拧身子，往上窜去，像龙卷风一般躁狂起来。
只觉得自己正处于风暴的中心，四周全是噗噜~噗噜~的应和声，沉稳，扎实，有力。
压抑这么久，我要高声唱！
分不清是梦是醒，无论身处此岸彼岸，都有太多事物不受自己左右。然而，自有一股更神圣，更深远，更广袤的伟力在操控着世间的一切。
WooHoo~~~ WooHoo~~~ WooHoo~~~
山谷，大河，黑色灯塔。
自由而踏实，且永恒。
耳坠止不住地震动，无论梦境还是现实，这震动都如此真实。
这样反复震动，耳道里不容易残留耳屎吧？
突然想起第一次在爸妈的陪伴下去医院掏耳屎。大夫先用不知道什么鬼药水滴在耳朵里，让休息十分钟，然后又滴几滴，只觉原本胀疼的耳道更加拥堵紧塞。然后他用根破软管往里吸呀吸，一点缓解都没有，突然，他伸出早已藏在身后的镊子往里一探，一夹。
哗~~~原本静寂无声的世界立即充满了喧哗与骚动。
这种感觉绝非清空耳道那么简单，更像是整个身体残渣被一齐抽离，或者某个累赘至极的衰神终于被彻底请出体外。
可惜，自闭这个衰神依旧赖着不走。
浮想联翩中，手指不自觉的搭在耳坠上。
“去后山！”
是啊，与其在这百无聊赖地往返跳，不如去后山转一圈。
一念及此，WooHoo~~~声渐弱，悄无声息的龙卷风朝后山刮去。
原以为沿路会惹来许多注视的目光，事实证明大多数的担忧都是多余的。
临鸾清晰显示着，K28训练场那个黑魆魆的C出口，便是通往后山的便捷隧道，直线距离居然只有4.7公里。
照当前速度，不会超过10分钟。
虽然伸手不见五指，却也完全没有怕的感觉。
并不是自己胆子大了，而是隧道内充盈着某种物质，安抚着自己的心灵。
虽不可见，却能感受到这种物质应该是蓝黑色的，缎带似的，散发着玉米煮熟后的清香，带着点儿鸡枞菌的鲜气，若有若无，如层层迭起的薄纱，轻轻擦着你的脸蛋，仿佛要盖上去，伸手去抓，却又极其遥远。
最重要的是，你明白，它没有恶意，它在用这种方式保护你，而且你也知道它知道你知道它在保护你。
虽轻薄无力，却是这座幽暗城堡的主宰。
无论谁来到这里，都将得到它的庇护，无论对方有多么强大，或多么弱小。
依依不舍地从隧道出来，却面对着一幅完全陌生的水墨画。
明知道这是后山，却不敢踏步向前，眼前这平实无奇的荆棘，这土路，这树木，全都沾染上了一层诡异的苍青色。
有妖气！
是的，太多动画片里，画面突然抹上这层清漆，必是妖气作祟。
可大白天的，又是学院内部，刚经过的又是一条未被封锁的隧道，足见此处该人气旺盛才是。
深吸一口气，青草，松林，荆棘丛，全都散发出正确的味道，却更像在伪装。
耳坠震动，搭上。
“左脚为轴，右脚绷直，脚尖画圆。”
想也没想，立即照做。
突然，刚才在隧道里那种被保护的安全感萦绕全身。
可惜脚太短，这个半球状保护场的边界清晰可察，微不足道。
“别慌！”
奇怪，有什么好慌的？
正想着，一头毛绒独角卷尾猪从树上跳下，双臂紧贴，双肘直直砸在巴哥奔头顶，只听头壳上传来咔咔咔一阵脆响，无形的保护罩现出有形的裂纹。
好险！若是没这罩子，估计这一下非把自己砸晕不可。
呆愣间，卷尾猪那对数尺长的双尾一甩，朝她脚底卷来，再次被罩子拦下后，立即一顺一逆缠了四六圈，猛地用力一拉。
嘎啦啦啦~~~
防护罩遍布裂纹，却依旧没有破损。
毛绒卷尾猪稍稍一愣，立即疯狂朝她腰部抽来，巴哥奔无处闪躲，直筒筒地受着一次又一次彪悍的攻击。
卷尾猪的攻势愈盛，巴哥奔却蓦地发现，保护罩上的裂纹却逐渐凝聚，化为一个个气泡，反倒显得厚实许多。
卷尾猪猛地向后一跃，双尾着地，将身子抬得老高，火红的屁股冲着防护罩，噗~~~
巴哥奔只觉眼前火光冲天，气泡瞬间变得火红，保护罩上全是细密的小孔，呼呼喘着粗气。
手指不自觉的搭在震动不休的耳坠上，只听一声声催促传来，“快跳！”
巴哥奔立即冲出护罩，如僵尸般直上直下蹦跶起来，毛绒卷尾猪被这一吓，动作反倒迟滞许多。
快些！再快些！更快些！加速！！！
逆时针！顺时针！巴氏龙卷风了解一下！！！
当这股罡气将卷尾猪的绒毛尽数刮得倒立起来，当卷尾猪匍匐在地再也无法施展它那悠扬有力的双尾，当双脚切切实实踏在猪头上激起一声惨绝人寰的杀猪般的叫声时，周围那层诡异的苍青色终于一扫而空。
可就在这时，身子猛地顿在半空无法动弹。
“我说，踩猪也要看主人吧？”
“唔~”
眼前站在一个刚从土里刨出来的大土豆，土掉渣的衣服盖不住那圆滚滚的大肚皮，褴褛的裤腿像是穿了八百年，浑身稀稀拉拉地吊着又黑又粗的长毛，灰扑扑的皮肤下布满了黑头，油腻腻的头发里仿佛藏了一窝老鼠。
“听不见我说话？还是不懂得精灵语？”大土豆用力挠头，“别跟我搁这儿装傻充愣，我知道，你们老院长当初设计临鸾时，就加上了精灵语的翻译功能。”
“唔~”
“怎么着？你该看出来，那不是普通的龙猪，而是经过精灵家族精心调教过的双卷尾分岔火焰截瘫刺毛龙，简称双截龙。这下给你踩坏了，说吧，怎么赔！如果不想把事情闹大的话。公了还是私了？”
巴哥奔瞪着这满嘴喷沫的咕噜邋遢鬼，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来想要私了对吧？小的们，看看这家伙身上有什么值钱的，掏出来瞅瞅！”
大土豆一声呼啸，四周猛然窜出一大群小土豆来，不由分说跃上巴哥奔双腿，双肩与后背，将邋里邋遢的细手指随意插入巴哥奔的外兜与内兜，有两个更是将她的临鸾一掀，耳坠一摘，衣襟一扯，露出里面的戊字僧衣来。
“哦豁！居然是不忍老和尚的徒弟！你不会是打入伊拉斯蒂克的间谍吧？快说，来后山作甚！意欲为何！说不清楚小心我把你扭送到教务处去！”
大土豆一边威吓，一边拾起青色耳坠，“这，也挺眼熟的，上哪偷的？哟，还有震动功能呐！我听听！”说着，它便将耳坠往自己那肮脏油腻的耳垂上戳去。
没等巴哥奔发声阻止，只见那大土豆仿若遭到高压电击一般，口吐白沫瘫倒在地，四肢止不住的抽搐起来。
小土豆们急得大声嚷嚷，却唯恐上前遭殃。
好半天，洞里才又钻出一个怒发冲天的老土豆来，戴着不知从哪捡来的青壁手套，一把扯下耳坠，抛还给巴哥奔，自己也一跃跳上她的肩头，露出四颗黄褐色的牙齿，一口朝她的脖颈咬去。
情急之下，巴哥奔身体自动反应，抬起左臂挡住黄牙，可对方的牙齿居然能二次弹出，透过指缝往前袭来。
传说中的子母牙！